“老人的儿子也是一个好人哪!”
成大叔向着村长说,并且摇动着手中的信,他的声音沉痛而有力。
“成大叔,信上还有什么话?”李许接连地追问说。
“他儿子还告诉他什么话呢?”
成大叔的脸色被一种灰色的反光笼罩着。他两只手把那封信高高地举起来,慢慢地读下去:“……我们穷人没有享受幸福的权利,我们只有在痛苦中生活着。难道这就是我们的本分?……”
成大叔没有读完就把那片信纸抛开了,他的脸色是那样悲惨而难堪,他瞪大着眼睛痛苦地叫起来:“我真不明白,这死去的老人一辈子都在痛苦中生活着,难道这就是他的本分吗?他没有享过一点福,他是多么冤枉呢!”
“这是财产问题,”村长不屑地笑起来,他带着一种骄傲的态度对成大叔说,“一个人没有钱财就得过穷苦的生活!”
听了村长的话,成大叔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,他声音颤抖地说:“你别提什么财产了!日本兵占领了东北,抢去了多少财产?一个地主雇劳金,吸去多少庄稼人的血汗?这老人虽然没有积留下财产,可是他却给大家留下另一笔财产,他的儿子……”
第二天早晨,人们又集聚在土岗上了。老人的尸体已经被放进棺材里,停在那座小屋子的外边,底下垫着两条板凳,前头放着几刀烧纸,那是预备出殡时烧的,棺材是用最便宜的价格买来的,是那么薄而且狭小的杨木板棺材,中间还裂着一条一条的隙缝。现在,他已经悄悄地躺在棺材里了,他的一切痛苦已经随着死亡消失了。现在他不晓得别人会怎样对待他,更不会晓得他的死后是这般简单,没有念经,没有吹鼓手,也没有扎纸材活,几乎连哭他的亲人也没有。在人群中只有他一个远族的兄弟,扎着一条白带子,带着一张哭丧的脸,没魂似的走着。